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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潮热春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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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67章
      是不是也正说明,
      她的确是在长大?
      而程京蔚拍拍她脑后,笑着说:“别高兴太早,那酒有后劲。”
      哼。
      那也醉不倒她。
      晚风温和,带着微微的燥热感。
      江稚尔裙摆被风吹动,裙摆底部边缘的蕾丝映衬出底下的大腿肤色,走动间如一汪流淌的春水。
      夜深了,在这样灯红酒绿的喧嚣街道,似乎很容易被蒙蔽白日的禁忌感和道德感。
      程京蔚不敢再看,换了话题:“待他们晚些结算牌局,我把你方才自己赚的钱给你。”
      这哪里能叫她赚的。
      “要不还是算了吧……那太多了。”
      “就当叔叔们给你的生日红包。”
      叔叔们。
      江稚尔忍不住撇撇嘴,她藏着自己的心思,小声嘟囔道:“蒋梵哥都还在读书呢,应该算哥哥才对。”
      “你叫他们哥哥,他们该叫我什么了?”
      “那不一样。”
      江稚尔别过脸,江风拂过她发梢,“而且,我们也只差了十一岁,不论辈分,我也只需叫你哥哥就可以。”
      两人在江边停下。
      程京蔚双臂搭在栏杆,领结在方才松了些,风吹乱他打理好的发。
      他点了支烟,自回国以来第一次如此松懈疏懒,第一次真正站定,回望过去一年拼尽全力拿下的成绩。
      只有在江稚尔身边,他才能如此。
      闻言,他只当是小孩喝了酒胆子也越发大了,漫不经心调侃:“那叫声哥哥听听。”
      她在江风中看向他,发丝在眼前飞舞。
      她说:“阿蔚哥哥。”
      不是哥哥。
      而是阿蔚哥哥。
      哥哥与叔叔没什么分别,都带有悖德意味。她才不要。
      所以她叫,阿蔚哥哥。
      就像亲近的邻居哥哥,不过年长几岁,但也配得上青梅竹马一词。
      程京蔚却倏地一顿,连烟灰落在手背也来不及掸去,他垂眸沉沉看着江稚尔,任由仍带火星的烟灰在手背留下一个暗色的痕迹。
      是无声印证此刻心迹的唯一证明。
      片刻后,他移开眼,抽一口烟,又缓缓呼出。
      “差了十一岁,不少了。”
      他淡声看着远处,不知是说给江稚尔听,还是说给自己听,“人生能有几个十一年?”
      第35章
      江稚尔却来不及为他这句话伤心难过。
      风最后还是无声拂去落在他手背的烟灰,也让方才一瞬间的悸动再无处可藏。
      江稚尔视线落在那处,他在男人中皮肤算是很白皙的,只是因青筋脉络与健身痕迹,不似女孩子那样细腻精致,而此刻被烟灰刻下的印记灰扑扑的,又泛着因烧灼留下的红。
      江稚尔定定看着,忍住想要替他拂去烟灰的冲动,又想起高考前那夜他因拥抱而剧烈跳动的心跳。
      都和他此刻说的话形成鲜明反差。
      这样的认知让江稚尔胸口越发滚烫燥热,未散尽的酒精也随之烧灼蔓延开,连带大脑都开始昏沉。
      于是酒精麻痹掉少女懵懂的羞耻心。
      那份延续两年的爱意也如他手背的烟灰那般再无处遁形。
      程京蔚抽完那支烟,出声:“走吧。”
      “二叔。”她无端升起的勇气推着她,攥住了男人的手腕。
      他脚步一顿,回头。
      望见她那汪水艳艳、红润润的眼眸。
      那一句“怎么”还没问出口,便听江稚尔紧接着——
      “程京蔚。”
      他倏地怔住,喉结滚动。
      江稚尔只如此直呼其名两次。
      第一次是在她去年生日后的台风天,两人唯一一次那样针锋相对,她在出离愤怒时否认他是她二叔,喊出“你是程京蔚”。
      她愤怒、痛苦、伤心,满脸是泪。
      也是让他第一次陷入那般梦境的症结所在。
      可这一次却是全然不同。
      她平静、沉静,那双眼似阴雨连绵中依旧静静燃烧的篝火,装着无穷无尽的真切情愫。
      她就这样看着他,用这世上最漂亮的眼睛。
      程京蔚自觉从未有一刻认为江稚尔对自己的情感存在男女之情,但这一瞬他潜意识还是响起了警铃。
      他要阻止、要缄默,要在一切还尚可挽回时制止这段关系朝着不受控的方向去发展。
      可下一秒江稚尔便更用力地攥紧他手腕,她开口很轻也很快,却一字一顿,极为真挚认知。
      她说:“我喜欢你。”
      程京蔚,我喜欢你。
      不是二叔。
      而是,程京蔚。
      程京蔚想,这大概是他这充斥虚假与背叛的前半生中听过最真挚的话。
      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      江对面的日料小店出来三五年轻人,日式木门拉开时发出艰涩的摩擦声与清脆的风铃声。
      程京蔚的心跳声被风铃淹没,那股自己喜欢的人也同样喜欢自己的喜色还未上眼,就被更深层的理智克制,紧接着这个阶层自幼就被教导的体面如更深一层的黑暗覆没下来。
      小姑娘因他的照顾以及朝夕相处产生这种模糊情感再正常不过。
      青春期嘛,小朋友嘛,将片刻的温馨误以为爱情也很常见,国内从未有关于爱情的教育,她产生混淆也自然。
      但他作为长辈不应该,更不能借着两人因年龄产生的阅历差乘虚而入。
      短暂欢愉过后,等她真正长大,回过头又该如何看待这段感情?如何看待他这个曾经是她二叔,后来又成为她男友的年长十一岁的男人?
      更何况,当初他将她从江家带走时便已流言纷纷。
      这样的圈层和阶级,从来不缺噱头十足的恶臭流言。
      年龄差、权力差、利益差带来的流言无需细想便可知会多难听。
      于程京蔚而言,无非诟病他爱色、偏好年轻女人。
      可江稚尔呢,她将遭受的,比这些标签更让人不忍耳闻。
      未来,等江稚尔后悔,她又该如何看待这些加诸她身上的标签?
      半晌,程京蔚那轻蹙的眉间舒散开,他懒洋洋倚在栏杆,噙着散漫而无奈的笑意,似是为女孩儿的无厘头的玩笑话无可奈何。
      “尔尔,刚成年就没大没小啊。”
      -
      江稚尔想过自己会被拒绝,却没想过会是那样的回应。
      轻慢又慵懒,站在长辈的位置高高在上,丝毫未将她这份年轻却情真意切的心动当真。
      18岁生日的最后一小时,两人一路无话回了家。
      进屋时,程京蔚叫住她,似乎想说什么,可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,推说困了便进屋。
      到这一刻,江稚尔也并未产生自己这份喜欢被轻易拒绝的实感。
      直到洗漱后,江稚尔躺到床上,关灯后伸手打开床头的夜灯,她拨弄了两下开关,夜灯发出“呲呲”声,始终没亮。
      江稚尔坐起来,取出抽屉的新电池换上,可也依旧不亮。
      这盏灯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二晚程京蔚买给她的,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妥帖细致的照顾。
      江稚尔至今都记得,那一夜,她躺在柔软的被子中,看着夜灯散发出柔和温馨的光,忽然觉得胸腔深处重重跳动了一下,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破土生芽,带着细微又不可阻挡之势,如潮湿冬雨燃起生生不息的篝火,而后心脏向下坠入狂风骤雨中,响起猎猎风声。
      她到后来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。
      那是16岁的江稚尔爱上彼时27岁的程京蔚的序曲。
      而一曲告终,这盏夜灯便再也不会亮了。
      黑暗中,江稚尔定定看着那盏夜灯,无意识地又拨弄了两下开关。
      她鼻间忽地涌上一股酸涩,方才强撑的体面和克制都在这一刻铺天盖地袭来,吞噬掉一切,几乎要将她吞没。
      江稚尔蜷缩起来,手臂抱住膝盖,将脸深深埋下去,止不住的泪水很快濡湿枕头和被褥。
      她在这段暗恋中如坐过山车。
      她一次次试探,又一次次尝试放弃,可覆水难收,只能一次次高举旗帜朝着他心房做最后的冲锋陷阵,像个不计得失的勇敢的小战
      士。
      小姑娘死死咬住齿关,在日积月累的情感中感受伤心难过,更深层的——
      还有失落、失望、委屈。
      她从来没那样勇敢过。
      作为勇敢者的奖励,即便被拒绝也不该是那样轻飘飘的一句“刚成年就没大没小啊”,那不是对一个勇敢者的尊重。
      她宁愿程京蔚疾言厉色,训斥她如此荒唐如此可笑,不留情面地拒绝她的告白。
      甚至宁愿他们从此都无法继续和平相处。
     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连她的喜欢都未得到平等的认可。
      她等待了那么久的18岁与成人礼,依旧以她最不希望的结局收尾。
      -
      程京蔚同样一夜未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