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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大理寺绯闻日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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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大理寺绯闻日志 第63节
      面前之人神色不变,半晌终是开口道:“臣早说过,拿不到想要的东西,便是与死人无异。”
      “那我呢?!”沈朝颜反诘,“李翠儿是弃子,那我是什么?你的另一颗,诱敌深入的暗棋?”
      两人都静了一息。
      谢景熙张了张嘴,却发现对于沈朝颜的控诉,自己当真是无从辩驳。
      实则今日之前,他都只把沈朝颜当作是一个需要控制的变数。方才朝堂对峙的某个瞬间,就如之前每一次一样,谢景熙是犹豫的。
      正如张龄所说,从此往后,他便从入朝以来单纯的查案,变成了担负更多责任的负重前行。
      曾经在千秋宴的那场宫宴上,他权衡利弊,没有为沈朝颜挺身,当时他把自己视作是那个被烧伤的人。
      因为自顾不暇,所以独善其身。
      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那个人竟在他心里扔下了一颗种子,时至今日,已经蔚然成荫。
      他再也不能强迫自己忽视,或者逃避。
      可当下,谢景熙又犹豫了。
      因为他忽然发现,沈朝颜和他,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。她看似骄纵跋扈、冷心冷情,实则对身边之人都有着真切的怜悯;而他,因着那场梦靥般的大火,早就变得麻木不仁。
      摆在他面前的那条路,注定不会是平坦通途,它会将他引向何处,谢景熙自己都不得而知。
      所以,谢景熙方才就一直在想,倘若早知会被沈朝颜看出破绽,他会告诉她自己的计划么?
      很遗憾,答案依旧是不会。
      因为谢景熙知道,她做不到他这样的冷漠,她太容易露出破绽了。
      他的复仇千难万险,一丁点的失误都可能是万劫不复。
      既然如此,他又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,将她也拉进来?
      广袖之下的双手握紧,骨节都泛出苍白的颜色。
      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,变成一句毕恭毕敬的,“微臣之过,请郡主责罚。”
      沈朝颜仰头沉默地看他,室内又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安静。
      四目相对,谢景熙敏锐地从她眼中,捕捉到一丝一闪而逝的失落。
      她扶案起身,目光淡然地看着谢景熙道:“之前与谢寺卿约法,仅限陈府一案。如今悬案告破,证明我爹清白、并非误判,合作到此为止。从今往后,你我各不相干。”
      言讫,沈朝颜转身,语气沉冷地道了句,“送客。”
      片刻沉默,身后之人扣上了房间的门。
      *
      自那日将谢景熙赶走,沈朝颜接连几日都觉得甚为不快。
      她因着脚踝上的伤在府上窝了几日,李冕实在看不下去,便以下月新罗使臣入京为由,将沈朝颜招进了宫。
      蓬莱殿里,沈朝颜百无聊赖地靠于案上,任凭李冕聒噪地说起安排在沣河的游船阅兵和烟火。
      “阿姐。”李冕唤她,兴奋地邀请,“你同朕一道去吧?”
      见沈朝颜没反应,李冕又唤了句,“阿姐?”
      “啊、啊?”沈朝颜堪堪回神,也不管李冕说了什么,先敷衍地应下了。
      李冕当然发现了她的不对劲,搁下手中拟了一半的名单,凑过去问沈朝颜道:“阿姐,近日来是怎么了?莫不是跟霍小将军吵架了?”
      沈朝颜蹙眉,扭头瞥了李冕一眼,问:“谁告诉你的?霍起?”
      李冕点头,又道:“霍小将军到没说你跟他闹矛盾,他只说这几日你都闭门不出,叫你喝酒都没有回应,故而他还来问朕,是不是惹你生气了。”
      沈朝颜叹口气,嫌弃道:“谁有空跟他生气,你告诉他我之前是在养伤,如今伤差不多好了,等会儿出宫就去找他,不醉不归。”
      “哦……”李冕应一声,目光又落回到案上的名单。
      眼神在扫过谢景熙名字的时候一顿,李冕似是想起什么,转头问沈朝颜到,“不知谢寺卿近况如何,阿姐近日可有去看过他?”
      不说还好,一听这人的名字,沈朝颜就胸口发闷。
      她登时扭头瞪向李冕,愠道:“我去看他做什么?我是嫌日子太安逸还是心情太舒畅?我为什么要去看他?!”
      一连三个问题,问得李冕结舌。他忐忑地咽了咽唾沫,而后才弱声回了句,“谢寺卿那日在紫宸殿,因着维护你,受了二十杖,怎么?阿姐竟然不知道吗?”
      这下轮到沈朝颜哑口。
      “二十杖?什么二十杖?何时受的二十杖?”
      “……”李冕无语,心道她这阿姐的脾气真是越来越急了,问问题都是一串一串地丢。
      他清了清嗓,一五一十地把那日廷议的经过都说了。
      沈朝颜果然露出怔忡的神色。
      她想起那日谢景熙不怎么好看的脸色,当时只以为他是操劳所致,没曾想竟然是因为受了二十杖刑?
      怪不得那天他来沈府,穿的不是从紫宸殿出来时该穿的官服。而他之所以选了平时不怎么爱穿的玄色,也是因为想掩盖行刑之后的血迹么?
      思及此,沈朝颜只觉心头漫起另一股气恼。
      谢景熙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厉害。算计不告诉她、秘密不告诉她、受伤了也不告诉她。
      好的,很好。
      既然他自己选择的不告诉她,那就别怪她真的视若无睹、置若罔闻。
      沈朝颜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冷淡的模样,不甚在意地道:“那日本就是他同意我去的,身为大理寺卿,他不该负主要责任么?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?”
      “话是这么说,”李冕颓丧,“但如若那日谢寺卿不站出来,朕还真拿王瑀那帮人没有办法。”
      李冕叹气,话题又扯回沈朝颜这里,“所以,阿姐事后真的没有关心过谢寺卿么?连一句谢都没有么?”
      沈朝颜不想回答,翻给他一个圆润的白眼。
      李冕莫名其妙,只觉自己这阿姐,怎么越来越难捉摸了。可不待他对沈朝颜再说点什么,门外就响起了小黄门的唱报——
      “大理寺卿谢景熙殿外求见。”
      话落,李冕见着沈朝颜的脸,肉眼可见地绿了。
      她一双水杏眼本就生得大,当下更是快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。
      “他来做什么?”沈朝颜问。
      李冕如实道:“谢寺卿不是因着你那件事被休朝了么?下月使臣来访、沣河观礼,朕不知该找谁商议,朝中又没有信得过的,谢寺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……”
      沈朝颜眉头一锁,很快便抓住重点,问李冕道:“沣河观礼,他也去?”
      “当然去啊。”李冕眨巴着无辜的双眼,“谢寺卿生得一表人才、气度不凡,实乃我大周的门面,当然要去给我大周涨脸呀!”
      “……”沈朝颜无语,想起自己方才答应了李冕,她也会去观礼。
      可是现在反悔的话……倒显得她好像多在意似的。
      权衡之下,沈朝颜忍下那口气,强作镇定地对李冕道:“那陛下有正事要谈,我就不打扰了。”言讫背脊凛直,脚下生风地溜了。
      可谢景熙到底是候在殿外的,沈朝颜一出去,便避无可避地跟他碰了个照面。
      她余光见谢景熙微微一怔,而后一个“臣”字还未出口,沈朝颜便昂首挺胸地走远了。
      走得那么快,想是脚上的伤已经痊愈了。
      谢景熙失神地在殿门前站了须臾,直至听见殿内李冕激动的叫声。
      “谢寺卿!”他招手示意谢景熙上前。
      谢景熙行过去,声音平静、不露声色地问了句,“昭平郡主脚伤才愈,如此行色匆匆,可是有什么要事?”
      “哦!”李冕埋头扒拉着御案上,关于使臣接待的提案,随口道:“她刚才说她有几天没见霍小将军了,该是去找他了吧。”
      “霍起?”谢景熙蹙眉,声音不觉大了几分。
      “啊、啊,对啊。”李冕懵懂点头,只觉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,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奇怪。
      李冕忖了片刻,又补充道:“大约是急着去平康坊订座吧,阿姐说今晚要同霍小将军不醉不归的。”
      谢景熙:“……”
      第61章
      沈朝颜当真与霍起去了平康坊。
      朱栏绮疏,竹帘纱幔。月光透过轩窗上避雨的竹帘洒落,疏疏浅浅的一道。
      她撑臂斜靠榻上,百无聊赖地摊掌又握拳,仿若想抓那恼人的月色入手。
      靡靡的新曲唱着,都是些风花雪月、才子佳人的故事。以前听起来,是清耳悦心,可如今……
      沈朝颜兴味索然地叹出口气,挥手让人都下去了。
      旁边的霍起早看出沈朝颜的低落,推了案上的酒盏过去,明知故问,“怎么?不开心?”
      面前的人果然精神一振,转头用一种“关你屁事”的眼神看他。
      霍起讪讪地缩了缩脑袋,辩解到,“我就是看你一直闷闷不乐,也不喝酒。”
      话落,沈朝颜瞪着他,一口干了他推来的酒,反诘到,“我不开心?我哪里不开心?你哪只眼看我不开心?我开心得很!”说完还咬牙切齿地“哈哈”笑了两声。
      “……”霍起被她这副要吃人的模样吓得一噎,忙转移话题到,“你最近有没有见过谢寺卿?”
      不问还好,这一问,沈朝颜只觉心里更堵了。
      一个李冕、一个霍起,都是她身边最为亲近的人,如今怎么一个个的,都变成谢景熙的同党了?!
      她心里吃味,脸上却若无其事,只搁了手里的酒盏,淡声回了句,“没有。”
      “哦……”霍起有些失望,解释道:“我还说看看你有没有法子帮我约一约他。”
      沈朝颜一听就气不打一出来,反呛到,“你要约他不会自己递贴?你没有手还是不识字?再不济,拦轿喊冤会不会?朱雀门的登闻鼓会不会敲?”
      “……”饶是霍起再迟钝,如今也是觉察出沈朝颜的不对劲,且她的不快,似乎还与谢景熙有关。
      可沈朝颜一向伶牙俐齿,霍起从来不敢主动招惹。故如今也只好悻悻作罢,好声好气地解释,“我不也是看这次王翟的案子他出手相帮,想谢他一句么……”
      “谢他?”沈朝颜蹙眉瞪过来,“那我比他先救你,你怎么不谢我啊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