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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渡魔成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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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218章
      “仙界再美,比得上我给您造的吗?”他笑着,好似捧出一颗心,“我会把我仅存的一切,都给您。”
      圣人阖眸,似乎不忍看他这五百年的痴狂。
      “来陪我吧,我不要多,就十年。”
      “……”
      “倘若不行,五年,三年?”他试图讨价还价。
      没有听到回应,殷无极静默了一下,哀求道:“……一年,不能再少了。”
      见谢景行静静地看着他,却不作答,魔君终而不笑了。
      “是吗,还是不行啊。”
      殷无极叹息一声,敛去所有神色,化为一片不起波澜的海。
      在刀枪剑戟中滚过,滔天杀业中蹚过,魔道帝尊殷无极,又怎会还是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?
      他早成了无喜无悲、无哀无怒的帝尊,君临之时,万魔齐呼万万岁。
      当初带着万魔从蛮荒黑暗中走出,给予他们生而为人的尊严与自由的魔君,终有一日,那迎风执炬的背影也会燃烧殆尽。
      微茫山一别后,殷无极的心魔叫嚣着、奔流着、磨牙吮血,要把他一切爱恨情仇的根源撕裂。
      他不敢去。他怎么敢去见他?
      就算他再折了自己全身的骨,也控制不了伤害谢云霁的欲望。只需要他的谢先生瞥来一眼,他就能陷入无尽癫狂。
      三年里,他将心魔困在识海的深处更深处,收集了无数延命的天材地宝,然后费尽心思装成曾经的模样。
      殷无极收起那冰冷凶戾的神色,洗净沾满鲜血的双手,捡起那尘封已久的记忆。
      他对着镜子,一点一点地学会像当年一样的笑与怒,温雅与风流,恣意与快活。
      就好像,他真的还是当初的少年。
      这个世界上,只有一个人会唤他殷别崖,他就当他一个人的殷别崖。
      可在师尊身边呆久了,他尝过了撒娇有人疼,受伤有人怜,善恶有人教,疯魔有人治的感觉。他贪了心。
      他觉得还能再进一步,于是妄图去向他的师尊,求一个时隔两千多年的答案。
      他想要为毕生情衷,求一个结果。
      谢景行低下头,看着跪在他面前的魔君,近乎温柔地问:“别崖,我对你,竟是如此残忍吗?”
      他的要求太低了。
      心魔如此狰狞,业果如此沉重,要把他生生扯到血海,拉到魔道里去。
      殷无极背着这么沉的包袱,却一个字不说,也什么都不逼他,只是陪在他的身边,笑吟吟地说些平生闲话罢了。
      无论是初时的稚弱少年,仙门的无涯君,令他骄傲的屠龙者,或是那段未起刀兵时期里,意气风发的魔道帝尊,他都那样活灵活现地演绎着。
      好似在生命的终末,他终将把那些时光在他面前复刻,一点一点地重新活过。
      殷无极不肯离他两侧,目光追着他走。守着他时,化作沉默无言的山脉。勾着他时,无论温柔还是狂傲,澄澈还是艳绝,都透着绝世风流。
      一次一次,教他目不暇接,陡生怀念不舍。
      他做的太多,要的却太少。
      就算到现在,殷无极也不敢提情与爱,只求他的师尊怜他将死,多陪他一段时光。
      时间,他自然是不敢要的太长,因为圣人总有天下要顾,有道统要复,有苍生要怜。
      能够抽一段闲暇来陪他,已经很好,他知足。
      天意如刀,长生太远,他求不得。
      他要把一日掰成两半活。若能求来须臾时光,他会夜夜不寐地坐在窗边,注视着师尊隔世的脸,直到印在魂魄中。
      正如人世间的见面,看一眼,少一眼。
      等到心魔破困时,为了不沦为天道的傀儡,化为血屠万里的大魔,殷无极就不得不把自己的魂魄捏碎,魔尊之躯烧尽了。
      “你只要一年?”谢景行叹了口气,极尽温柔地问,“你觉得够么?”
      “……若是可以,希望再多一点的。”殷无极弯起眸,笑道。
      他好狡猾啊。偏要让谢云霁为难。
      “十年?”谢景行又道。
      “当然好。”殷无极立即点头,微笑了。
      “那,二十年?”转世圣人摸了摸徒弟漂亮的脸,哄他。
      “这么长呀?”他好高兴。
      “一个甲子。”
      “……”
      殷无极顿了一下。仅仅是这样的停顿,终于让谢景行试出了他寿命的期限。
      照理说,帝尊无论是力量还是年岁,皆在全盛之期。可他浑身的热血干涸了,炬火般的精神也在漫长的时岁中消磨。
      “我若是努努力的话,应该……”殷无极也不敢确定,遗憾地摇了摇头,“大概是不能了吧。”
      “心魔一动,会折你多少年灵台清明?”谢景行又问他。
      “……大概,二十年吧?”殷无极淡淡地笑道,“不长……”
      他忽然意识到,若是把二十年换成师尊陪他的时日,动一次心魔的代价,可就亏大了。
      “不长?”
      “长的。”他笑而叹,“只争朝夕。”
      “真是蠢。”谢景行简直败给他了,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。
      谢景行侧眸,看向还跪在废墟上的大魔。
      他墨发飘荡,容色惨淡,衣袂沾染鲜血与尘泥,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,挡不住他行止间的绝世风姿。他还重伤衰败着,忍着疼,却安安静静的,显出几分凄艳可怜,实在教人心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