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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月色三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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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明日风回
      到了洪宗主也没能说服她,只不过他要脸,提了一次没下文这事就算过去了,她也就没将对方的盘算全盘告诉白休怨,因为情知如果说了,玉倌一定会因为担心她表示愿意同去,那不成她故意难为他了吗?他和白家、和白向明能有几分香火情,就敢去开这个口?明摆着空惹难堪。怎料八月末故怡郡王的传言尘嚣日上,太原行宫逃出来的几个小太监小宫女言之凿凿,道当年大娘娘去前曾下诏立朱颜为储,许太后得知便使计将钦差杀了,力保当今登位。
      一石激起千层浪,这与之前吴子华被北京针对打压一事恰好合上,不少人心里嘀咕,难不成竟是真的?李持盈起初是吃惊,后来担心再这样发展下去会有人起意探访先怡王之子的下落,权衡再叁,捏着鼻子自请往南昌公干。
      美军撤走后战况逐渐扭转,终于不是大明被人家压着打了,她才知道洪方彦那句豪气冲天的‘没船就向外国买’并不是空口吹牛,天国政府一直在试图与英法二国交涉,想要收购对方的旧战舰,这头资料图纸都整理得差不多了,买回来就能加以改造和利用。
      “他们竟也肯?”她忍不住问。
      洪宗主笑了笑,唔了一声道:“一方面是缺钱,一方面是以为那船是他们淘汰不要的,教咱们捡去也兴不起大风浪。水师何其重要?从前的荷兰凭什么纵横海上?如今的英吉利又是靠着什么成了‘日不落帝国’?便是他们不卖,咱们也要想法子去偷、去抢。”
      往前倒个二十年,大娘娘正当年的时候大明水师也曾闻名于列国,直到蒸汽动力战列舰横空出世,性能、机动性都甩了帝国水军一大截,这才显出了差距,被人一挫再挫。朝廷辖下的火器研发司、战船研发司早就不干正事了,吃干饷卖铁屑,说起来都是因果循环。
      她被他说得颇有点热血沸腾,想了一下,小声说:“这事不该官家出面去办。”
      洪宗主小小的惊讶了一下,笑容逐渐褪去,凝成一个‘英雄所见略同’的眼神:“自然。”
      此事由本地富商出面才是最合适的,一则他们懂行,不至于被叁言两语蒙蔽了去;二则也可以降低洋人的警戒心,只是白衣教建教时间尚短,出现在台前也就几年功夫,一时半会儿找不着可以信赖的人。二叁月时他故意放出消息,大肆求购棉花、小麦、稻谷和茶叶,浙江江家的小少爷倒是主动贴了上来,奈何双方没有交集,洪方彦还想观察一阵再决定要不要与之合作。
      寒暄几句之后,他想起她请见的原因:“头先不是说不愿意去南昌,怎么又忽然改主意了?”
      “……宗主就当我觉悟变高了吧。”来之前李持盈打过好几遍腹稿,这会子自然有理有节、临阵不乱,“入教时我就说过不会为你们当说客,所以玉倌去不去我不打包票,我来是想问宗主要一个人。”
      “我表哥严璋。”
      论心机论口齿,严璋都可说是个中翘楚,李九自问不敌,再说打舆论战他经验丰富,朝廷已经倒了,也不必担心他倒戈逃跑,带上他百利无一害。
      洪方彦没问太多,十分大方地点了头,八月叁十日,一行四十八人扮作行商顺江南下。
      在火器厂里泡了六个多月,严某人扎扎实实吃了些苦头,人累得精瘦不说,饭量也大了,好在他天生一副白鹤仙人的孤洁面孔,又因为憔悴平添了两分病态,客船上的厨娘厨妇们被激起母爱(……),平时总是尽量多照顾他一些。
      同行的几位青龙宗元老最先发现端倪,不动声色地常常邀他一道吃饭,连李持盈也被拉去,美其名曰‘大家一起才热闹’。对此只有李泽小朋友意见最大,也许是因为这次白休怨没有一起,他一个人寂寞无聊,找不着人玩耍;又也许是因为漂在船上吃不着新鲜蔬果,所以心情不好,总之臭小子对严璋十分的不假辞色,宁肯捧着小碗吃咸鱼粥也不乐意搭理他。
      严璋看他的心情就复杂许多,一开始他也以为这是李持盈的儿子,后来发现不对——他生着一头小卷毛,这还能用有些人天生发质卷曲解释过去,瞳孔的颜色就没那么容易瞒天过海了,李泽的眼瞳颜色比一般人浅,不是浅一点,是浅很多,日光下甚至泛着点蓝。一路上严君都想找机会问她这究竟是谁的孩子,奈何死丫头滑不溜手,硬是没给他找着机会。
      九月初叁日,客船在安庆府靠岸补给,他终于抓到她,压着嗓子问说:“那孩子是先怡王的骨血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