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年今日
话到这里她总算反应过来,严璋或许存着些算计她的心思,但他同时也是真心实意地怨恨着李家与华仙,认为是他们逼死……乃至动手杀了严茵。对她‘认贼做母’这件事,他发自内心地感到痛恨和愤怒。
“……升米恩斗米仇?请问你和你爹给过我半升米吗?逢年过节音讯全无,不知道的还以为严家人都死绝了呢!李老太君再不好,一口粥一口饭地将我养到这么大,从没短过吃穿用度,几千升米的养恩和半粒米都没有的生恩,傻子才不知道怎么选吧?”
比口齿她很少败阵:“现在你们冷不丁冒出来了,打量我不知道什么盘算?不就是见到华仙起来了,朱持晖在圣上跟前挂了号,你们——”
“李姑娘!”严璋额角甚至爆出了一点青筋:“隔墙有耳,还请妹妹谨言慎行。”
这院子拢共只有巴掌大,想也知道庞大人不可能放他们在此单独见面,李持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:“我不知道那些人许了你什么好处,你们又达成了什么共识,总之我把话放在这里,想让我出面用此事攻击华仙,免谈。我娘人都已经死了,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为一己私利污却她的身后名。”
既然话已说开,他索性也不打哑谜了,端起酒杯猛灌一口:“你一点都不恨吗?”
“恨谁?恨我爹?平白无故长得那么好做什么,勾得当朝公主一见倾心,念念不忘?还是恨华仙?凭什么贵为公主就可以横刀夺爱,杀人不偿命?”她顿了顿,到底把到嘴的脏话咽了回去,“从古至今,这样的事发生得难道少了?我娘刚去时你们不教我恨,有利可图方巴巴地围上来,别拿我当傻子哄了。”
被这丫头片子说中了心事,严君的脸青一阵白一阵,好半天才道:“她是你的亲娘,如果连你都不想着为她报仇,她就太可怜了。”
这话不说还好,一说李姑娘彻底爆炸:“少他妈在这儿打感情牌!她生我一场不假,我也念她的情,可她养过我几天?有道是‘叁亲六眷,娘舅为大’,母亲不在了,本该由舅舅们担起责任,你倒是说说这些年你们在哪儿?你他妈敢吗?!因为害怕得罪公主,一家子做了缩头王八,倒把个小姑娘推到前台送死,严璋,身为一个读书的士人,你真的没有哪怕一星半点的羞耻心吗?”
“有又如何,没有又如何?”他被她刺激得浑身发抖,梗着脖子破罐破摔时好几绺碎发掉到腮边,随着说话时肌肉的起伏微微发颤:“严家比不上李家,没有那么厚的家底,当年那般情形,借我爹两个胆也不敢拿阖族人的前程性命冒险,与公主公然叫板!读书的士人难道就不是血肉凡人?就不许有恐惧牵挂?退一万步说,读了书难道我就自动变成了高官贵胄,大权在握?路都是人走出来的,君子报仇,十年不晚!”
她冷笑一声:“当年没胆子做的事,为什么今日忽然敢了?”
回家路上恰逢暴雨,回到闻笙馆时半幅裙子都湿透了,桃枝一边伺候她换鞋擦头发一边忙忙地令人去提热水,她心里烦躁,更完衣就问说:“爹在家吗?”
大姑娘平时不爱跟驸马亲近,一是不熟,二是没必要,这府里一共才几个人?连李沅自己都要看华仙的脸色过日子,搞这种报团取暖的事意义不大——血缘关系摆在那里,她给不给李沅晨昏定省、一天叁杯茶都是他的女儿,电光石火间李持盈忽然想到,华仙那么要脸的一个人,比起逼死严夫人,在世人口中落下天大的话柄,令她带着女儿下堂求去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?她连处置奴婢都不愿意亲自动手!
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对劲,严茵与李沅是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,之前压根儿没有见过面,更不必谈什么爱情、情谊,他们俩是典型得不能再典型的盲婚哑嫁,而且当时成婚还不到一年,对严茵来说和离应该不是一个非常难以接受的选项——显圣爷在位期间寡妇再嫁就不是个事儿了。再者,为什么严茵死了,她却好好的长到了如今?不是她乌鸦嘴咒自己,怎么想都是女儿更麻烦吧?既随李姓,又是元配嫡出,与李沅有着脱不开、洗不清的关系,与其杀母留子,为自己埋一颗一定会爆的定时炸弹,不如将她们一起远远送走;或者干脆一点,斩草除根。
趁她沉思的空档桃枝与柳枝对视一眼,温柔微笑道:“今儿不巧,外头来了好些客人求见,驸马爷只怕不得闲。”
她也是说话没过脑子,张口便问:“什么人?”
桃枝一顿,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色:“这个奴婢也不清楚,想是衙门里的人吧。”
话一出口李持盈就知道自己失言了,笑了笑,让她们抬水进来沐浴。谁知洗澡洗到一半,外面突然传来朱持晖的大嗓门:“诶,你睡了没有?!颜姐姐在成都府出事了!!!”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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