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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我的法兰西情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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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“我来,不是为了做爱。”
      她整个人摊在床上。
      房间从亮变暗,窗帘没拉,阳光像一把钝刀,一寸一寸地斜进来,切在她脸上,切到床脚,再退回去。
      她没动过。
      连姿势都没变。
      电脑早就自动黑屏了,Sonic在最后一声尖叫之后消失得干干净净。
      她脸朝天,头发散开,T恤皱着贴在身体上,肚子贴着一片空虚的寂静。
      从早上到现在,她什么都没吃。
      一点水没喝,嘴里干得发涩。
      胃开始隐隐作痛,是那种带着烧灼感的空,像她整个肠胃都在往里缩。
      她动了一下,腿一软,又摊回床单。
      “点个外卖吧……”
      她喃喃地说,像说给空气听,又像是催促自己动起来。
      她摸索着去找手机,半只胳膊伸到床头柜,抓到它的时候,屏幕亮了一下。
      她刚解锁,外卖App还没点开,Instagram的提示顶了出来。
      她点开,没想太多。
      只是顺手扫了一眼主页。
      Li Meng的头像跳了出来——
      那个小小的红圈,代表他刚更新过Story或者贴文。
      她停顿了一秒。
      然后点进去。
      页面加载了一下,白底跳动,慢慢浮现出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照片:
      那是那天他们一起冲洗的胶片。
      她站在洗印室外,看着红光透过玻璃,Li Meng站在里头,一只手夹着烟,另一只正浸在显影液上方的那张底片正在缓缓成形。
      而现在,这张照片,就这样被剪成了四方形,挂在了他的ins主页上。
      红光清晰、液痕未干。
      她还记得他当时低声说:
      “Je veux que tu sois la première à les voir.”
      ——“我想让你第一个看到它们。”
      她忽然不饿了。
      不是反胃,是那种图像刺穿身体的时候,胃液反流到喉咙的钝痛。
      她盯着屏幕,指尖轻轻地滑动,却没有再点开。
      就只是盯着那张图,盯了很久。
      屏幕的亮度把她的眼照红了。
      她躺在床上,手机放在胸口,什么都没动。
      窗外天色彻底暗了下来,房间里却没有开灯,只有手机屏幕在她胸前亮着——像一个图像留下来的温度,热得刚好能让她彻夜不眠。
      **
      陈白最终还是点了外卖。
      不是因为饿,而是因为她需要做一件跟身体有关的事——哪怕只是吃点东西,也比盯着那张照片发呆来得更真实。
      她穿着那件被汗水蹭皱了又干的T恤,没换衣服,头发在脑后随便绑了一下,脸上什么都没擦,眼尾还留着昨晚揉红的痕迹。
      她坐在门边,等着外卖员上楼。
      手机搁在膝盖上,还停留在Li Meng的那张图像上。
      就在她听到门铃响的瞬间,起身、光脚踩在地砖上走过去,拉开门的那一刻——
      楼梯间的灯刚好亮起。
      David从楼上走下来。
      他穿着黑色风衣,头发还带点湿,像刚洗完澡,又换了衣服准备出门。肩上挎着包,手里拿着钥匙,低头在系鞋带。
      她愣了一下,没动。
      David抬起头时,也看见了她。
      他站住,没有下最后那两节楼梯。
      两人就隔着一个空白的楼道台阶,互相看着,谁都没先开口。
      外卖员递上餐袋,她本能地接过,嘴唇刚张开准备道谢,David先说话了。
      “Tu mandes quoi ?”
      ——“你点的什么?”
      陈白顿了一秒,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袋子,回了句:
      “Juste des nouilles.”
      ——“就面条。”
      David笑了一下,慢慢继续往下走。
      走到她门口的时候,他站定,视线略过她的手腕、脖颈、衣摆,最后停在她大腿上那道被T恤遮不住的红痕。
      他靠近了一点,没碰她,只是低声说:
      “Tu sais que t’as encore mes marques.”
      ——“你知道你身上还有我的痕迹吧。”
      她握着袋子的指节一紧,没有回答。
      但她没退。
      他站得更近了,像昨晚贴在她背后一样的距离,身体还带着微微的洗发水味和皮肤刚出门的温热。
      他低头,声音几乎贴着她耳垂:
      “T’es sortie habillée me ?a pour me chercher, hein ?”
      ——“穿成这样出门,你是在勾引我吗?”
      她转头,眼里还挂着一点情绪未散的疲惫,却咬住下唇,没否认。
      他嗅了一下她的脖子,然后后退一步,勾起嘴角:
      “Profite bien de tes nouilles.”
      ——“好好享受你的面条。”
      然后转身下楼,风衣扫过楼梯栏杆。
      她站在门口,看着他背影一点点消失在楼道尽头,袋子还在手里。
      手指轻轻摩挲袋子的封口,脸颊慢慢发热。
      她低声自语了一句:
      “Batard…”
      ——“混蛋……”
      然后关上门,带着那股被盯穿的余温,走回屋里。
      **
      夜已经很深了。
      窗外街道空无一人,只有偶尔一辆摩托呼啸而过,拉出一条短促的尾音。
      陈白躺在床上,手机在她胸前早已黑屏,她却没睡着。
      眼睛闭着,脑子里乱七八糟地转着白天的事。
      她刚刚有点犯困的时候,门响了。
      不是短信。
      是真正的敲门声。
      她一下坐起,心跳一顿,脚踩在地板时还冰凉着。
      她没问是谁。
      她知道。
      她开门的时候,灯没开,只有走廊尽头一盏常亮的感应灯。
      David站在门口。
      他穿着深色帽衫,拉链没拉,眼神像火一样暗着光。
      她刚张口:
      “Qu’e—”
      还没说完,他就已经一把搂住她,吻了上来。
      不是试探的。
      是那种一口气撞进唇齿、呼吸、意识里的吻。
      他整个人把她抵在门框上,膝盖卡进她双腿之间,舌头一下顶进她口腔深处。
      她还没来得及换气,喉咙就已经被他的气息压满。
      他的吻带着急迫、兴奋,甚至是颤抖的力道。
      她整个人被贴在门上,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哪,只能抓着他卫衣的衣角,试图撑住自己。
      呼吸乱了,心跳乱了。
      她几乎被吻到发晕。
      “David…” 她喘了一下,手指拍了拍他背。
      他这才缓缓松开,鼻尖还贴着她的鼻尖。
      他的唇上还残着她的湿气,眼睛亮得惊人。
      “Ma track…” 他低声开口,语气还带着喘。
      “La démo que j’ai envoyée. Ils l’ont écoutée. Une bo?te veut la produire.”
      ——“我投出去的那首歌……他们听了。有公司要签下来做了。”
      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,只听到“produire”这一个词在脑海里跳了几下。
      他咧嘴笑了一下,像是个刚抢银行成功的小孩,眼睛都在发光。
      “Ils veulent la sortir en vinyle. Une série limitée. En pressage.”
      ——“他们想做黑胶。限量版。实体发行。”
      他笑着,却整个人还贴在她身上。
      她看着他脸上的光,那一刻才意识到:
      这个吻,不只是情欲。
      是一个人从夜里跑来,带着他最无法藏住的喜悦,用一个身体贴近另一个身体的方式说:我得到了它,我想让你第一个知道。
      她没说话。
      只是抓着他卫衣的手,更紧了点。
      像说:我听见了。
      她靠在门框上,还没从那个吻里缓过神来。
      胸口还起伏着,T恤皱成一团,脖子下方的皮肤泛着微红。
      David还贴着她,两人呼吸纠缠,空气里有一种再多一寸就会再干一遍的危险距离。
      她张了张嘴,抬眼看他一眼,声音有点哑:
      “Je peux plus… Je suis trop fatiguée. Tu veux du sexe, va trouver une autre fille.”
      ——“我真的做不动了……太累了。如果你是想做,就去找别的女人吧。”
      话说出口,她自己都有点没底。
      不是拒绝,是坦白。
      David没生气,也没有退。
      只是看着她,眼里还闪着光,却一字一句说:
      “Je suis pas venu pour ?a.”
      ——“我来,不是为了做爱。”
      他顿了一秒,又说:
      “Je suis venu te le dire. à toi.”
      ——“我是来告诉你这个消息的。告诉你,只有你。”
      他声音低下来,语气像一颗石头丢进水里,荡开一圈安静。
      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,心里忽然空了一下。
      是一种比被操到高潮还更深的空。
      她低头笑了一下,自嘲似的:
      “T’as une bière ?”
      ——“你家有啤酒吗?”
      他们最后没有进卧室。
      两个人坐在厨房的地板上,背靠着冰箱,David从柜子里拿出一瓶冰的Kronenbourg和一只旧杯子,分着喝。
      他拿出那首Demo,连着音响放出来。
      音量不大。
      音轨一开始是沉稳的低频鼓点,像一只慢慢醒来的心跳。
      然后是他录的采样,那些在夜里厨房、楼道、公园风里采下来的声音,像水滴一样被剪进节奏里。
      陈白喝了一口酒,头靠在冰箱门上,闭上眼听。
      音乐不是那种会让人兴奋到跳舞的。
      而是那种只适合坐在地上、脑子半空、脚底冰凉的时候听的歌。
      一首只能在深夜分享的作品。
      David没看她。
      只是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,像一个刚刚下台的鼓手,心还没停。
      歌播到中段时,他轻轻说了一句:
      “Je l’ai faite dans ma cuisine, à 3h du matin, en pensant à rien. Juste… le besoin de faire quelque chose avec mes mains.”
      ——“我是在凌晨叁点,在厨房里做的,什么都没想。只是……很想用手做点什么。”
      她没睁眼,只是淡淡应了一声:
      “C’est pour ?a qu’elles existent.”
      ——“所以才有这些作品存在吧。”
      David转头看她。
      她的睫毛贴在眼皮下,头发半干不湿,T恤下摆垂在大腿上,手还握着那只半空的杯子。
      不是欲望的模样。
      是那种只有在深夜可以被相信的安静。
      音乐播完的时候,他们还坐着。
      没有做爱,没有亲吻。
      只是,两个人并排坐在厨房地板上,脚底冰凉,酒味在喉咙里发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