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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六州歌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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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23章
      书院大门左右二联,书“寒来暑往”与“磋磨不辍”,正中一匾,铁画银钩“积玉”二字。
      相传为先秦王亲题。
      贺今行入学时仔细看过一遍,此时又看一回,心态有些微不同。
      他对着牌匾,整理好衣冠,拱手一拜,才转身向着租市而去。
      今日是稷州县试,数千名学童包括贺今行在内,迈出科举第一步的日子。
      他本想坐车去,但数了数兜里铜板,还是老老实实租了头驴,骑着去往稷州学宫。
      从西黍水桥入城,天色渐明,越走越热闹。
      沿路有无数吆喝叫卖蔬果小食零碎的摊贩,赶着猪羊高声让道的屠夫,担着货物喊着号子的挑夫,还有讨价还价的客人们。
      众生百态,市井气息浓厚。贺今行却并不觉吵闹,反而感到心安。
      中原大地万万顷,总有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之处。
      他松松地拽着驴绳,避开嬉戏的儿童,路过一位同样提着考篮的学生,出声叫道:“江拙。”
      江拙正在默背课文,冷不防听到自己名字,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。
      见一人骑着驴走在他旁边,歪头看他。
      半新青布袍一尘不染,木簪束发一丝不乱,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。
      “贺旻?”
      “我字今行。”贺今行并不让驴停下,带着江拙向前走,一面问:“你可有字?”
      江拙涨红了脸,“没有。”
      “那也没关系,等你考中秀才,就会有了。”他说,“到时候一定要把你的字告诉我。”
      互通表字是结友象征。
      真的会有吗?
      江拙心中讷讷,却为了争一口气,重重点头:“好!”
      州学宫所在的宽阔街道已经人满为患,老的少的考生,爹娘姊妹兄弟送考,吵吵嚷嚷,都扯开了嗓子。
      贺今行到街口便下了驴,拍拍驴颈,让它回去了。
      两人一起挤到学宫大门前,都出了一头汗。开考前要进行核对搜检,队伍已然排成了长龙。
      好在有州府的衙役维持秩序,程序进行得很快。
      江拙带着他找到保人。
      在队伍站定不久,他就平静下来。
      “你平日喜欢读哪些书?”他同江拙随意地聊天,江拙也慢慢停下了扇风的手。
      两人散发解衣通过搜检,进了考场。可惜座次相隔甚远,遂互相祝福道别。
      贺今行在标有自己名字的桌后坐下,磨好墨,摆好笔,再铺开纸张。
      考生进场完毕,鼓乐响起。
      学政进入考场,当堂呵斥几句,先时还在吵闹说话的考生们立刻安静如鹌鹑。
      鼓声停,考试开始。考场前方正中的大型公示牌上贴出了放大的考题。
      贺今行略一思索,打好腹稿,便提笔书写。
      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如何。
      他来西山书院读书不过十七天,此前也从未有老师正经教导他。
      他来参考,是因为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。
      而他需要做这样的事。
      考场每隔一个时辰报一次时。
      午时钟声刚过,贺今行便停笔交卷。
      巡逻的考官皱着眉:“你可考虑清楚了?要不要再检查检查。”
      他向考官施礼,“谢先生提醒,但我确定交卷。”
      对于这次考题,他能答到的,只有这么多了。再停留考场,也是枯坐。
      而时间有限,一寸光阴一寸金,可不能浪费。
      出了考场,街道空旷许多。阳光挥挥洒洒,如丝绒一般轻暖。
      他抬头望天,蓝天透亮如洗。
      白云随风,肆意漂流。
      “年少啊。”看什么都风流。
      贺今行叹道,抱着书篮,开始跑起来。
      长街转角不小心与一个货郎相撞,他书篮里的纸笔飞了出去。
      “对不起、对不起!”货郎赶紧放了担子,帮他把纸笔捡回来。
      “谢谢。我也有错,不好意思啊。”
      两人各自向对方道歉,说着说着都笑了。
      “你是学生吧?”货郎憨厚,要给他一个果子。
      贺今行点头,推回他的手,“你拿着卖,我不要。”
      两人告别。贺今行再度轻快地跑起来。
      他要跑回小西山,去藏书楼,找张先生解疑惑。
      申时。
      西山书院一干人等蹴鞠回来。
      路过顽石斋,顾横之开门进去,陆双楼跟着瞅了两眼,见屋里还是空荡荡。
      “这贺今行去哪儿了?大半天的都不见个人影。”
      顾横之微微歪头,“藏书楼?”
      “对啊,我去找他。”
      陆双楼一踏上藏书楼前的小广场,就看到一旁的大树上坐着个人。
      他走到树下喊:“同窗!”
      “嗯?”贺今行合上书,为了避免说话声太大吵到藏书楼里的人,他跳了下去。
      “怎么了?”
      “你做什么去了?”陆双楼问他,“一大早人就不知道去哪儿了,本来想叫你蹴鞠来着。”
      “这个啊。”他卷起书本,握在手里,转了一圈,才背着手说,“我呢,去参加县试了。”
      “你……嗯?”
      陆双楼惊讶过了,才想起来,他确实没有任何功名在身。
      “感觉怎样?”
      “科考的感觉吗?还不错。”
      树影婆娑,贺今行笑得云淡风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