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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六州歌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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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178章
      太后姓秦,是他爹的亲姑姑,就是他的姑祖母。
      “我只说了两句话,就换得一套好棋子,实在太划算了。”秦幼合很高兴,继续说:“我还看到了小皇子,虽然我以前也经常看到他,但这一回总觉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。”
      他说着说着,直到出了宫城,终于觉出不对劲,“怎么不说话呀?不高兴?莲子?”
      顾莲子咬着牙还没说话,跟着他的小厮抢先道:“秦少爷,陛下给咱们小公子取了字,您叫乳名不太合适了。”
      皇帝亲自取字,在小厮看来是莫大的恩赐,作为贴身的下人,理所当然跟着沾光。
      “啊?真的,叫什么?”
      “叫……”
      刚张口就被顾莲子陡然高声打断:“我让你说话了吗?”
      小厮吓一跳,“扑通”跪到地上,抱着礼盒结结巴巴地说:“二、小公子,小的错、错了!”
      顾莲子自己也被吓到一般,心脏狠狠地缩了一下。
      “莲子?”秦幼合立刻扶住他,没明白怎么突然就这样了,看着对方迅速本就煞白的脸蒙上一层阴翳,惊问:“怎么了?”
      顾莲子下意识地按着心口,无声地喘息。
      半晌,才回魂似地看过自己面前的几个人,最后对跪在自己跟前的小厮,哑着声音说:“算了,我不想再看到你。”
      小厮立刻求饶:“小公子恕罪!您别赶小的走!”
      顾莲子没应,只闭了闭眼,额上青筋若隐若现。
      秦幼合挨得近,某个瞬间在他脸上看到了十分恐怖的神情,立刻叫道:“叫你滚你就滚,讨价还价你也配?小裳!这人碍小爷眼了,赶紧弄走。”
      秦小裳发着呆,一脸茫然。秦幼合作势要踹他,他才一下夺过那小厮手里的东西,让几个侍卫把人拖走了。
      “人弄走了,莲子,你别生气了。”秦幼合拍拍顾莲子的背,小声哄道:“其实我觉得叫‘莲子’就挺好的,对吧?我都叫习惯了,也不想改口。”
      顾莲子示意他别说了。
      一滴汗水划过下颌,滴到他手背上。
      他把手移到自己眼前,摊开掌心,慢慢收拢五指,再摊开。
      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他接受现实,要他安分守己,要他认命。
      而他只是想要回家。
      有那么一瞬间,他心里涌起了滔天的杀意,想杀人,杀光所有令他感到痛苦和绝望的人。
      银环从他袖中游出,绕上他的手指,吐了吐蛇信。
      秦幼合试探地叫道:“莲子?”
      “没事。”顾莲子垂下手,苍白的面色恢复了几分生气,声音冷得像一阵风:“陛下赏的金壶银矢,你要是喜欢,给你了。”
      “御赐给你的东西,我要来干什么?”秦幼合见他终于正常说话了,松了口气,嬉笑道:“不过可以一起玩儿嘛,天色晚了,去我家?”
      顾莲子偏头瞥他一眼,笑了笑。
      “不了,我要回公主府。”
      那个笑太薄太淡,却毫无刻薄或者嘲讽的意味,一点不像从前的顾莲子。
      秦幼合愣了一会儿,感到莫名的不可逆转的哀伤。
      他伸出的手握紧了,只抓住了自己。
      尚未长成大人的背影已经走进渐渐沉下的暮色里。
      “笃、笃、笃。”
      两根手指扣起来,敲了敲门。
      大门是常见的榆木,上了年头,门板上遍布小孩儿淘气的痕迹。
      一开门,便吱呀作响,随后有佝偻的老妇人探出头来。
      “孟奶奶,我们来给您和孟爷爷拜年!”晏尘水大声说道。
      老妇人反应了一会儿,仔细看着人说:“是晏家的小子啊,进来吧。”
      晏尘水侧身亮出跟在身后的少年,“孟奶奶,这是我的同窗,姓贺。”
      贺今行胳膊夹着东西,拱手作了一揖,“孟奶奶好。”
      “好,好,贺家的小子,也进来罢。”老妇人招呼道,皱皱巴巴的嘴唇咧着笑,隐约可见几颗稀稀落落的牙齿。
      她走在前,拄着拐杖在地上慢慢地点。
      晏尘水把布袋甩到肩膀上,匀出一只手,搀上老妇人的臂肘。
      贺今行在最后,提走了吊在他背上的袋子。
      还未进堂屋的门,就听到里间绵绵不绝的咳嗽声。
      “阿豚!”老妇人喊道,立刻小跑进屋,动作之突然之迅捷,连晏尘水都没反应过来跟上。
      老人坐在床上,两床棉被盖到腰间,一手撑着床沿,一手拿巾帕捂着嘴咳。
      急急赶来的老妇人将拐杖丢到床边,熟练地按着他的胸口给他拍背,显然已做过千万回。
      她似嗔似怨:“你起来干什么?外头有我呢。”
      老人止住咳,将手里染血的巾帕揉成一团,安抚似地拍拍她的手背,“我没事。谁来了?”
      屋里充斥着浓重的药味,血腥几不可闻,又没有点灯,光线昏沉。老妇人害有目疾,更是难以识物,闻言便当他好了些,答道:“给你拜年的,有晏家的小子,和……”
      说话间,两个少年人走进屋,放下带来的东西。
      里外间没有隔断,不管气味多重光线多暗,晏尘水依然欢欢喜喜地做年礼,“孟爷爷,孟奶奶,恭贺新禧!”
      贺今行初次见面,行了大礼,叠掌道:“孟先生,孟奶奶,晚辈贺今行,恭贺新禧。”
      孟若愚却并无喜意,他撑着床褥,坐起来些,好靠着床头。然后缓缓抬起手,伸出一指,指着晏尘水,说:“你是要参加春闱的。”